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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述】
所谓主权财富(Sovereign Wealth),与私人财富相对应,是指一国政府通过特定税收与预算分配、可再生自然资源收入和国际收支盈余等方式积累形成的,由政府控制与支配的,通常以外币形式持有的公共财富。
传统上,主权财富管理方式非常被动保守,对本国与国际金融市场影响也非常有限。随着近年来主权财富得利于国际油价飙升和国际贸易扩张而急剧增加,其管理成为一个日趋重要的议题。国际上最新的发展趋势是成立主权财富基金(Sovereign Wealth Funds,SWFs),并设立通常独立于央行和财政部的专业投资机构管理这些基金。截至2008年初,全球主权财富基金管理的资产累计达到约2万~3万亿美元,其中绝大多数分布在石油输出国家及出口导向型的经济体中。
随着主权财富基金数量与规模迅速增加,主权财富的投资管理风格也更趋主动活跃,其资产分布不再集中于G7定息债券类工具,而是着眼于包括股票和其他风险性资产在内的全球性多元化资产组合,甚至扩展到了外国房地产、私人股权投资、商品期货、对冲基金等非传统类投资类别。主权财富基金已成为国际金融市场一个日益活跃且重要的参与者。
主权财富基金常与官方外汇储备相提并论,引起了不少混淆。二者的共同点显而易见,即皆为国家所拥有,同属于广义的国家主权财富,来源也颇相似。但我们可从几个方面对它们加以区分:
其一,官方外汇储备反映在央行资产负债平衡表中,后者则在央行资产负债平衡表以外,有独立的平衡表和相应的其他财务报表。
其二,官方外汇储备资产的运作及其变化与一国国际收支和汇率政策密切相关,而主权财富基金一般与一国国际收支和汇率政策没有必然的、直接的联系。
其三,官方外汇储备资产的变化产生货币政策效应,即其他条件不变,央行外汇储备资产的增加或减少将通过货币基础变化引起一国货币供应量增加或减少。而主权财富基金的变化通常不具有货币效应。
最后,各国央行在外汇储备管理上通常采取保守谨慎的态度,追求最大流动性与最大安全性,而主权财富基金通常实行积极管理,可以牺牲一定的流动性,承担更大的投资风险,以实现投资回报最大化目标。
正因为这些区别,近年来国际上的一个趋势是把官方外汇储备的多余部分(即在足够满足国际流动性与支付能力之上的超额外汇储备资产)从央行资产负债平衡表分离出来,成立专门的政府投资机构,即主权财富基金,或委托其他第三方投资机构进行专业化管理,使之与汇率或货币政策"脱钩",只追求最高的投资回报率。新加坡政府投资公司(GIC)是这一模式的先驱,中国国家投资公司已于2007年成立,注册资金2000亿美元,是此模式最新也最重要的案例。
需要指出,目前学术界对于中国国家投资公司的功能与作用有各种看法。其中一个普遍观点是,成立国家外汇投资公司可以控制外汇储备规模与增长速度,有效减少当前中国经济中的过剩流动性,并缓解国际市场对人民币升值的压力。 这是一个很大的误解。外汇储备与货币供应量的变化只受国际收支变化趋势、汇率政策与货币政策的影响,与外汇储备资产的具体管理方式或具体管理机构无关。至少按照已经公开宣布的设计思路,该投资公司并不能管理国内流动性,不能缓解人民币升值压力,也不能影响国际收支与外汇储备变化的趋势。在货币政策方面,它是中性的。
国家外汇投资公司作为独立于国家外汇管理局的专门投资机构,主要通过采用更为活跃积极的投资管理方式,进行风险资产的最优组合,以获得比传统外汇储备管理更高的回报率。此外,鉴于国家外汇投资公司计划吸收兼并现有的汇金公司,因此它的一个附属功能将是代表国家对国有金融资产(主要是股权资产)进行更有效的管理,帮助改善国有控股、参股金融机构的公司治理、内部管理与经营效率。
在主权财富基金日趋活跃的同时,它们也面临一些极大的风险与挑战,包括特殊的价格风险、市场风险与政治风险。
首先,主权财富基金与一般投资基金的一个重要区别是"树大招风",其一举一动都会格外引人注目,很难在市场上维持匿名性与私密性。市场一旦获知某主权财富基金有意投资某资产或证券,该资产的价格就会上涨,从而增加主权财富基金的投资成本。其次,主权财富基金的投资大部分分布在其他国家,因其敏感的政府背景,往往会引起东道国各方面的猜疑、无形的阻力甚至公开的敌意。 为实现主权财富基金的成功运作,中国应认真总结可资借鉴的经验和教训。国际上主权财富基金运作对中国最重要的启示有三条。
第一,要建立明确的商业化、专业化与独立化的原则。所谓商业化,即主权财富基金章程要非常明确地规定,基金只追求纯粹商业的目标,即长远投资价值的最大化,而不掺杂其他非商业的政治性或社会性的目标。
实践证明,主权财富基金因其背景,极容易受到来自各方面的政治上的影响与官僚干预, 被迫追求多元但往往互相冲突的目标。这样做的后果是,牺牲了其独立性与专业化运作能力,难以实现投资风险与回报最佳的匹配。主权财富基金的资金大部分投资于海外资产,本来政治上就极为敏感。如果一国主权财富基金缺少足够的商业性与运作独立性,就有可能被认为只不过是该国政府的一个政策工具,因此更容易遭受投资东道国政治上的指控与阻力。
第二,为确保商业化、专业化与独立化,主权财富基金一方面要在公司章程中明确确立基金及其董事会与股东(国家)的关系,与央行和财政部的关系,与政府其他部委的关系,与金融监管当局的关系,以及与旗下投资对象尤其是与由其参股控股的子公司之间的关系。任何含糊不清的关系界定,必将导致各方面对于主权财富基金的不必要干预,从而影响其商业化、专业化与独立化运作。
另一方面,主权财富基金的内部组织架构、治理模式与管理团队如何建立也至关重要。成功的主权财富基金如阿联酋阿布扎比投资局、新加坡GIC、挪威政府养老基金等,都致力于仿效国际金融市场上的私人投资公司的组织,避免仿袭照搬政府行政机关的架构,尤其是突出董事会与专业投资委员会的核心决策职能与自主权,讲究组织上的精简与决策的效率。
这其中一个重要的引申意义是,主权财富基金本质上是专业化的商业机构,而非政府的行政机关。套用行政模式势必压抑专业精神与商业文化,导致类似于官僚组织的死板僵化,显然不利于其高效率运作。为了最大程度保证实现良好投资回报率的核心使命,阿联酋与新加坡的主权财富基金员工队伍中极少有公务员,而是竭力在国际金融市场网罗吸引招聘一流金融人才,绝大部数基金经理包括首席投资官都是外聘的专业人员。
第三,外部管理在主权财富基金管理中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
具有良好业绩记录的主权财富基金,都把很大一部分资金交由外部专业机构管理。它们一般优先委托给国内真正高资质、具有国际经验和发展潜力的专业投资管理人,从而培育目前国内仍处于极端幼稚阶段的机构投资者行业。其次,这些主权财富基金会挑选世界上一流的投资机构--包括投资银行、PE公司、对冲基金以及传统资产管理公司等作为其外部管理人,这既可以获得较高的预期投资回报,也可得到外部专业机构所能提供的投资研究报告、市场情报资讯与投资管理经验等。
外部管理对绝大多数主权财富基金都是必不可少的。通过外部管理,主权财富基金可以弥补政府投资机构专业人才的严重不足,同时避免了主权财富基金直接出面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竞购资产,在相当大程度上可以减少主权财富基金面临的特殊市场风险与政治风险。
2007年的全球金融市场,最为耀眼的一个概念当属“主权财富基金”(Sovereign Wealth Funds,SWFs)。SWFs最为国人所熟知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就是2007年9月29日挂牌成立的中国投资公司。注册资本为2000亿美元的中国投资公司,不但使其自身成为2007年最吸引全球金融市场眼球的中国企业,更是因此而唤起全球舆论对SWFs的高调关注。2007年终,中国投资公司购买50亿美元摩根士丹利可转换股权,取得9.9%的股权,成为该公司第二大股东。此举让中投公司再次成为国内外关注的焦点。历史经验表明,发达国家一直习惯以资本为武器,在国际社会横冲直撞,攫取了大量的政治权力和经济利益。当新兴国家的SWFs大规模增长时,旧有的政治、经济、金融权力结构的均衡当然要打破,而欧美对全球金融权力的操控也不会自然放弃,于是,一时间,全球政要、金融巨子对SWFs品头论足是一个流行时尚。国际上的主流论调倾向了“金融保护主义”:美国自然要求SWFs乖乖听话,而德国总理默克尔抵制的吆喝声最为卖力,2008年初的G7公报表示了担忧,IMF则在美、德的授意下准备加强对SWFs的风险评估和国际监督。
历史经验表明,资本的确是一种有力的武器,发达国家就曾一直习惯以资本为武器,在国际社会横冲直撞,攫取了大量的政治权力和经济利益。当新兴国家的SWFs大规模增长时,旧有的政治、经济、金融权力结构的均衡当然要打破,而欧美对全球金融权力的操控也不会自然放弃,于是,一场关于SWFs的暗战骤然拉开了帷幕。
【SWFs的现状】
SWFs是2005年由国际投行们创造出来的一个新词,其实并非一件新鲜事物,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已出现。1953年,科威特利用其石油出口收入成立科威特投资局,投资于国际金融市场。1956年,西太平洋岛国——英属吉尔伯特群岛利用其富含磷酸盐的鸟粪出口收入也创建了一只SWFs。当鸟粪消耗殆尽时,该群岛SWFs的投资组合价值达到5.2亿美元,约为该群岛年度GDP的9倍!
一般认为,SWFs具有两个显著的特征:一是由政府拥有、控制与支配的,二是追求风险调整后的回报最大化目标。从SWFs的资金来源看,既可以是一国政府通过特定税收与预算分配形成的,也可以是资源出口收入或非资源性贸易顺差等方式积累形成的,但通常是和如何管理多余外汇储备分不开的:以亚洲为例,中东产油国和中国、东南亚国积累了大量的美元外汇储备,若仅仅出于维护对外支付职能、维护币值稳定的目的,亚洲各国并不需要如此多的外汇储备;从经济效率的角度讲,过多持有低收益率的外汇储备,也是一种金融资源浪费。因此,多余部分的外汇储备逐渐不再投资于传统的高流动性资产,而转换成主权投资基金,通过专家管理来选择更广泛的投资工具、构造更有效的资产组合以获取风险调整后的高回报。
迄今为止,全球范围内已设立了SWFs的22个国家和地区中,由资源输出国或大宗商品出口国利用相应的出口收入创建SWFs的,有阿联酋、科威特、沙特、卡塔尔等OPEC产油国,以及俄罗斯、挪威、文莱等非OPEC产油国、美国阿拉斯加等盛产石油的独立地区,同时还有铜矿出口国智利以及钻石出口国博茨瓦纳等;由长期以来存在持续贸易顺差的东亚新兴市场国家和地区利用国际收支盈余创建的主权投资基金的,有新加坡、马来西亚、韩国和中国等。
虽然SWFs成立时间较早,但因总量规模一直不大,并不引起世人注意。据估计,1990年全球SWFs的规模只有约5亿美元,在最近10~15年间,得益于油价上涨和新兴市场经济体国际收支大幅盈余,近年来SWFs才获得惊人的增长,目前总量已经达到2万~3万亿美元,名列全球前五大的SWFs合起来规模超过2万亿美元(阿联酋的阿布扎比投资局约有8750亿美元、挪威央行的NBIM约有3549亿、新加坡的政府投资公司约有3300亿美元、沙特阿拉伯的各种SWFs约有3000亿、科威特投资局约有2500亿美元的资产规模,见下表)。从基金管理资产规模相对于基金所在国GDP百分比的相对规模来看,则阿联酋、挪威、新加坡、科威特、卡塔尔、文莱等国SWFs的比率均超过100%,而俄罗斯的比率不到15%、中国的比率不到10%。值得指出的是,全球SWFs的资本集中度是相当高的,其中最大5只基金的规模相当于全球总规模的70%以上。
目前,人们认为最为成功的SWFs是成立于1974年的新加坡淡马锡。2007年8月发布的《淡马锡2007年度回顾》显示,该公司管理的投资组合净值,已经从成立之初的3.54亿新加坡元增加到1640亿新加坡元,公司净值增加460多倍。其中,有38%的资产组合为金融类股权。而投资项目的地域范围也从新加坡延伸到整个全球。总之,当前的SWFs已经成长为全球金融市场上重要的机构投资者,投资管理风格日趋主动活跃,其资产分布不再集中于G7定息债券类工具,而是着眼于包括股票和其他风险性资产在内的全球性多元化资产组合,甚至扩展到了外国房地产、私人股权投资、商品期货、对冲基金等非传统类投资类别。
【“金融保护主义”的幽灵】
西方国家的历史经验告诉他们,跨境资本既追求经济利益,还追求地缘政治利益与权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西方国家想当然地认为,中国、俄罗斯这样的后起大国也像他们当年一样,会利用其雄厚的SWFs力量作为“金融核武器”,解构现有的政治、经济、金融的权力版图,实现其政治意图和经济利益。用IMF前首席经济学家罗格夫的话来说,SWFs坐拥如此庞大的一座金山,全球金融系统将任其左右。
因此,随着中国投资公司的成立,一场关于SWFs的约束与反约束、控制与反控制的暗战不可避免了。2007年10月19日发布的G7公报,可以说是正式拉开了这场暗战的帷幕:该公报明确表达了对SWFs带来的风险的担忧,指出国际社会应尽快确定SWFs的制度结构、风险管理、透明度和问责制方面的最佳做法。
【美国的两难:需要与遏制】
在如何对待SWFs问题上,美国两难的矛盾心理非常明显:既要想办法挽留SWFs投资于美国的金融市场,又害怕SWFs规模壮大后导致其美元霸权的衰落,使其弱势美元转嫁债务的政策破产。由于当今美元霸权地位,在美国采取弱势美元政策时,人们不得不接受美元持续贬值带来债权缩水的恶果,但持续贬值对美元也有极为不利的一面——终将耗散人们对美元的信心,导致市场抛售美元。而大规模增长的SWFs遵循了多元化投资策略,追求高风险资产的回报率,在美元持续贬值的背景下,必将逐步减少美国国债等美元资产,转换到欧元等其他币种资产,从而加快美元转换欧元等其他币种的趋势,可能形成抛售美元的羊群效应,而终将导致美国金融市场动荡不安。届时,美元霸权的终结时代就将来临了。
除了担心对美元和金融市场的冲击之外,美国政府对SWFs操作策略的隐蔽性和缺乏透明度也颇有微词,害怕中国、俄罗斯等国家利用SWFs来控制其高科技、资源性和军工类企业。比如,美国财政部负责国际事务的助理部长克莱·楼瑞就表示,那些贸易顺差巨大的国家所管理的主权投资基金迅速壮大,但不知道SWFs的这些钱都去了哪里,难以完全排除其前所未有且鲁莽的风险管理举措带来较大影响的可能性,有必要增强透明度。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克里斯多弗·考克斯甚至怀疑,SWFs会利用政府间谍机构搜集大量幕后信息来进行内幕交易。许多美国的专家学者也跳将出来助战,纷纷指责SWFs其中,美国耶鲁大学教授胡安·特里普在《金融时报》上撰稿说,SWFs会造成市场的恐慌,可能削弱国际金融机构的政治影响力,甚至有扰乱全球市场的趋势。
尽管很想进行严厉管制,但考虑国际收支逆差需要他国的SWFs与外汇储备支撑,美国政府投鼠忌器,并没有出台严厉的抵制SWFs的政策。因为,美国政府需要在SWFs的利用和限制之间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这一方面是出于担心保护主义情绪急剧升温会导致SWFs真的用脚投票,另一方面也是维护自身监管能力和美国金融市场吸引力的信心需要。2007年10月24日生效的《外国投资和国家安全法案2007年修正案》,强化了美国财政部对外国公司投资美国资产的审查和限制的权力。美国财政部认为,该法案已经体现了这种微妙的平衡,既保护了美国的利益又没有增加更多的投资贸易壁垒。基于这套法案的背景,美国财政部认为,推出一套SWFs自愿遵守的“最佳实践”规则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美国内部的“金融保护主义”仍在继续抬头,在2007年11月14日美国国会的SWFs听证会上,部分议员认为美国政府对SWFs的约束还是过于宽松,要求采取更为严厉的立法来抵制和约束SWF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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